我是个“入关人”。
但其实我第一次看到“入关”这个概念的时候,感到了一种生理性不适,因为我本人的“入关”令我痛苦到了震撼的程度。
我从东北来到北京,自己每一个毛孔都被塞满了令人窒息的拥挤感。拥堵的街道;挤到变形的地铁;没有绿色;基本上不可能在两周内排得到的医院;恐怖的约等于零的楼间距;炎热;缺乏降水;污浊的空气;永远都在排队的任何东西,包括最难吃的店。
我们东北不这样啊。
对我来说,“入关”就是从天堂到地狱。我为什么要“入关”?只是为了拿到文凭,学到知识,拿到之后我赶紧走。事实上我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我和我大姑家的大哥关系比较近。我大哥是真正的农民,他家在吉林扶余农村,离大庆不远,我总去。相比起黑龙江,吉林人的地不算多,但我大哥很勤快,总把地收拾得井井有条,屋里也是一尘不染。
他儿子,也就是我的侄子,也在北京读研。我俩经常一起玩。有次喝了点酒,他皱着眉头欲言又止,或许觉得说出来不好;但最终还是说了:
小叔,你说这北京到底有啥呆头啊?这首都,我怎么觉得这北京人的日子过得还不如我爸一个农民呢?
我说,你这不是错觉。这说明你分得清好赖。
很多争论,争论到了最后,其实是涉及到一个最基本的问题,那就是“什么是好”。比如肉比饭好,哪怕是六块钱一斤的鸭腿肉也比一千块钱一碗的“日本粒粒精选大米饭”好。这在我看来属于不涉及任何道德判断的基本常识。
但有些人不这样认为,他们认为一千块钱的东西显然比六块钱的好,这对他们来说也属于基本常识。
所以我和这种人的争论就没有任何意义。
衡水中学的学费明白无误地摆在这里,能上衡水中学的学生家庭条件都相当不错。我认为人不能这样,至少这些家庭条件相当不错的学生没有必要这样。
我就是条东北的土狗。我啃着六块钱一根的大肉骨头爽得飞起。
结果你跟我说,让我去拱大城市里一千块钱一棵的白菜?
我虽然土得掉渣,但我是条狗。我生来注定是要吃肉的,哪怕是六块钱一根的硬骨头。
我的消化系统消化不了白菜这种东西。哪怕是一千块钱一棵的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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