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不为谁燃的薪火

我年轻的时候就读过

我唯一仍相信的童话，是广场的某个角落有人大喊了一声：“打倒齐奥塞斯库!”

强大与软弱，起初我是想这么写的。强大的是独裁者的威权，中共内部的权力斗争已经被习彻底拿捏，以至于反对派（毫无褒义）不得不饮鸩止渴的使用动摇其根基的方式来进行对抗。

最早我认为本次星起的抗议背后存在着中共内部人士的纵容，趁着久违的疯王离宫，强横的维稳机器被松开了螺丝；推使愤怒的群人以完成自己的政治征伐，是最古老而行之有效的手段。

然后我又想写软弱，钢泥浇筑的柏林墙不再回应昂纳克的晚安，凭什么蓝白的破铁皮能充当永久的围栏？从钜鹿的暴秦到河畔的俄军，土崩瓦解是不可一世的归宿，为什么就不能是另一次利维坦的灰飞烟灭呢，愤怒的人民不再恐惧，我们听过好多次了，对吧。

“我没有敌人”

可是太多次了，33年前的名单早已微不可闻，回声里只剩下推特三两只带着腐臭降智味的杂鱼；于是我又一次找不到那个大雨滂沱的夜在日历的刻痕，后来人们纪念一个医生，盖因他如鱼肉般毫无尊严的死在循环机上；又后来，我听见抗议者宣读习仲勋的文字。我甚至想嗤笑，是不是下一次的纪念碑里，英烈名单有胡锡进的身影？玛雅人的预言精确无比，2012以后我们见识了多少闹剧，在推特听床师的甲亢与梦呓里，见证了一次又一次的雷声雨点，我已经受够了，受够了被驯化的猪猡在开水烫毛磨刀霍霍时的无能嚎叫；受够了学几句话术求助完转身爱党爱国家的卑劣蛆虫。我闭上眼睛就能看到一个月以后各路伥舌的乱舞，参与者的倒打一耙，举报者的阴影。累次的希望与磨灭，臭烂的嘴脸，千篇一律的收场，最后只剩下对索多玛毁灭的向往。

但是愤怒收敛了，急不可耐的划分群体，彼此攻伐，不正是高桌彼端狗屁棋手的愿景吗？巴别塔倒下了，因为世间本就没有同路人。

此时此刻，人群中，有阴谋家，有小偷，有盲愚者，有趁火打劫者，有明天就能恢复出厂设置的蜘蛛，也有英烈，有勇士，有信仰者，有献身者，有愤而拔剑者，有时日曷丧者。他们齐心协力，他们分道扬镳。

因为这一切，都是你我。

没有什么支猪，你我都是支猪；不存在什么英雄，你我都是英雄。

他说“我没有敌人”，我想我明白了，“我也没有战友”。因为不需要，暴政，奴役，独裁，本就流于我的血液中，勇气，抗争，包容，却也不曾离开过我的身躯。我即仇敌，我为挚友，每个灵魂，都是人性恒久的战场

“我不得不和烈士和小丑走在同一道路上
万人都要将火熄灭 我一人独将此火高高举起
此火为大 开花落英于神圣的祖国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借此火得度一生的茫茫黑夜”

我们出生，我们存活，我们死去；身形将化为尘埃，记忆会归于泥土。我的卑怯与懦弱，英伟与光耀，都不会镌刻在墓碑上，因为没有墓碑为我留存。就像无人记得谁喊出了那一句“打倒齐奥塞斯库!”，权力者会在史书留名，阴谋家亦将玩弄果实，从陈胜吴广、黄巾赴河到李闯入京，武昌枪声。胜利从来不属于人民，人民亦无需此胜利。

我已在混沌诡谲的人性中找寻到自己的闪光，无数同床异梦者在某一个瞬间共同举起了火把，是天生人心的共性，是与生俱来的共鸣；是呐喊，是咆哮，是锐鸣。

没有赞歌，没有胜利，没有铭记；史书不记载你的生平，歌剧里没有我的身影

往后我仍会动摇，阴暗面每时每刻引诱着你，去做阴沟里的老鼠

但你无需自责，也可以安心恐惧

曾有熹微的一瞬，半晌的辉光里

勇气与坚定战胜了卑劣与怯懦，

从此，你再不需加冕

因无人可将手

置于我顶

敬自由，敬勇气，敬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