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贴] 无法逃离的漩涡——俄罗斯是如何处理拒绝参战的士兵的？

            俄罗斯武装力量已经在过去的五个月中遭受了极大的损失，现在仅仅从顿巴斯满街抓壮丁和从全国各地抽调部队都是远远不够的。大概在三到四个月之前，俄罗斯开始在国内进行大规模的“合同兵扩招”（请注意并不是全国性质的动员），他们称这是一种“低危险性”的二线或三线任务，并且合同期限只有三个月。虽然俄罗斯官方是个什么嘴脸俄罗斯人可能比我们还清楚，但迫于俄罗斯国内极为糟糕的经济和生活状况，仍然有不少人为了生计铤而走险。但是到了前线之后，他们发现事情远远不是普京和邵伊古所承诺的那样——在极短的训练后（有些地方只有两三天）所有人不分老幼与否，全部送到最前线去当炮灰，这些甚至不能被称之为“士兵”的人们不得不为了生存而发射刚刚得到的武器。在这样的惊惧和重压之下，有少部分人选择了逃亡，但大多数人此刻仍然幻想着“三个月就能拿钱走人”，然而普京会那么轻易放你们离开吗？

俄罗斯军方规定任何在前线服役三个月之后的合同兵都可以选择（离开前线）休假，为此他们可以拒绝参加战斗。但这些短期合同兵很快就发现，自己和那些签署了长期合同的士兵一样，无法逃离战争的漩涡。当他们或是提交休假申请或是提交退役申请时，和正常的回家流程不同的是，他们被带到了卢甘斯克的布里安卡镇——这里专门用来拘押和“对付”这些拒绝战斗的人。去了这个“非国民集中营”的人很少有机会回家，他们会被不停进行物理上和心理上的“教育”，让他们主动或被迫打消停止战斗的念头，返回前线重新回到炮灰的生活之中。然而离奇的是，这座设施并不是由俄罗斯士兵看守的，根据目前所知的消息，这里的看守来自于臭名昭著的瓦格纳雇佣兵公司。
7月21日，有俄罗斯媒体记者偷偷潜入了这个区域，并且私下里和几名被拘押的士兵取得了联系，得知仅某片营区就关押了至少234名“拒战者”（指那些拒绝战斗的人），而营区并没有为这些人准备任何生活设施，所以他们都被锁在地下室和车库里。化名亚历山大的士兵称自己在7月8日和其他战友联名申请退出前线，不久之后他得知，“一名将军要见他”，然后他们就到了这里。白天他们被拿着枪的看守强迫做无意义的劳动，然后就会有人适时地提出逃离这一切的条件：返回原部队继续战斗或是前往不同的部队——反正你得回到前线去。当刚刚到达这里的时候，看守们没有收走亚历山大的手机，让他得以联系自己的父亲，他表示和自己一起被关在地下室里的有33个人，所有的生活设施就是一副担架和一床被子，还是自己带来的。不过很快，看守就发现了这个失误，拿走了他的手机，现在他的父亲和自己的孩子彻底失去联络了。

和亚历山大前后脚到达布里安卡的伊万（化名）设法藏起了他的手机，他说同一支部队里和他一起发出休假或退役申请的士兵有超过200人，一些人被送回了家，而包括他自己在内的其他人则没有那么幸运，最终被送到了布里安卡。而且拒绝服役的书面报告并不能阻止你被派上前线，有些人没来布里安卡就被强行送回了原单位。事实上这并不是伊万向上提交的第一份报告，早在服役初期，他就申请解除合同退役回家，但遭到了拒绝。当时军队不仅以“违约”为由予以拒绝，还威胁要控告他，不想以铁窗泪度过下半生的伊万只能硬着头皮去了前线，但这里的生活远远比圣彼得堡的监狱更可怕——他说，他目睹的最可怕的事情是他的战友们的死亡和他们从指挥官那里得到的待遇：“谎言就像是水一样，是惯例，是日常。指挥官说‘去那里，去工作，然后就可以回家’但我的战友都死了。今天你侥幸活了下来，明天你就得去更危险的地区。许多士兵因愚蠢和缺乏经验的指挥官而死。”伊万利用他的手机得以和亲属联系，但他必须谨慎，因为看守一旦发现通讯工具，就会毫不留情地砸碎。
监禁的待遇非常糟糕，看守会轮番将士兵带去特殊的“隔音”场所进行“教育”，这意味着长时间的酷刑和拷打，相比之下，心理上的“教育”就轻松一些：会有专门的军官前来“评估”这些士兵的心理状况，得出是否能够继续服役的结论。但事实上，他们做的不是“评估”，而是不断的责骂这些人为什么不愿意去前线，为什么不愿意去送死。无论说得有多冠冕堂皇，这就是一切的要义。

没有任何一名合同兵愿意回到前线，他们冒着被指控的风险才逃离那里。但想要进一步逃离布里安卡，似乎有些不可能。“拒战者”的亲属们组成了团体，先是联系了这些士兵所在的军事单位，得到的答复却是“绝无此事”，他们甚至还声称“会提交一份这些士兵在前线安心作战的报告”。但当拒绝作战的士兵越来越多之后，这些军事单位的负责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些事实客观存在，但叫嚣“这些人都是懦夫，不愿为俄罗斯而战，不愿为俄罗斯而死，是不折不扣的罪犯”。而当谈及布里安卡的虐待时，他们回复到“这都是编的，你知道这些胆小鬼为了不上前线什么都做得出来”，同样当纸包不住火的时候，他们依旧推诿说会和布里安卡方面取得联系，但“最少需要10天时间”。亲属团体们无法忍受这些谎言，启程前往布里安卡寻求解释。在那里他们直接冲进了卢甘斯克的行政中心大楼，但是没有任何给予任何回应，家属们要求和士兵通话也遭到了拒绝。他们恳求道：“你是俄罗斯联邦的检察官! 做点什么吧! 不让我们见孩子，或者至少给他们打电话？即使是乌克兰人也不会这样做! 乌克兰士兵的妻子可以探望他们的丈夫，而我们的士兵却得到了可怕的待遇!”他们害怕当这一切发展下去，即使孩子们不会在营地里被处死，也会被重新送回前线。

其中一名士兵的父亲谈到这一切时只有懊悔：“当初他说这只是三个月的工作，并且不用去前线，我就答应他了。结果他后来告诉我的全是他如何在骇人的战斗中痛苦挣扎，他被派去了最前线！现在他被关在那里，一切都糟糕透顶。现在我们必须做点什么，结束这无法无天的状况。”
实际上现在拒绝参战的俄罗斯士兵有数千人（得以和独立媒体联系的士兵人数就接近2000人），考虑到俄罗斯本土参战士兵人数并不多，这已经是极为惊人的比例。但这其中只有不到500人成功解除合同，逃离了这一切。尽管如此，仍然没有人愿意回到乌克兰前线，他们声称自己死也不会回去，因为他们不愿深陷失去同僚和自己生命的泥潭，但看起来布里安卡的恐怖在短时间内并不会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