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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片阅读] 追求制度,比追求平等更重要(day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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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6-8 23:56:22 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言九林 史料搬运工

修订一篇2012年的稿子


说一说托克维尔的《旧制度与大革命》。


一、跨越两千余年的“共鸣”


在研究法国大革命的时代背景时,托克维尔发现了一个悖论:大革命是在人民对苛政“感受最轻的时候爆发的”。他解释说, 革命的发生未必是因为人们的处境越来越坏。更经常的情况是,一向无言忍受最难以忍受的控制的民众,一旦控制的压力减轻,他们就会猛力将旧政权抛弃。被革命摧毁的政权,几乎总是比该政权之前的那个政权要更“好”一些。对一个坏政权来说, 最危险的时刻,通常是它开始改革的时刻。只有伟大的天才,才能拯救那位正着手救济长期受压迫臣民的君主。人们曾平静地忍受苦难,因为他们认为这种苦难是不可避免的。然而,一旦有人站出来削弱这些苦难, 民众就不会再愿意忍受它们。


托克维尔还观察到了第二个悖论,即:大革命前二十年,法国的社会财富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蓬勃增加,“人口在增加, 财富增长得更快,国家因战争负债累累。但是个人继续发财致富, 他们变得更勤奋, 更富于事业心, 更有创造性”。革命前夕的法国政府依旧足够强大, 但已不再实行单纯的专制, 而是“到处维持秩序”,开始部分履行一个服务型政府的职责(尽管很有限),法国民众“每个人都能随心所欲地发财致富, 可保住已取得的财富”。


这样的情势,为什么还会爆发摧毁一切的大革命?


他解释说:在大革命爆发前,法国政府已部分转换了自己的角色——致力于“促进公共繁荣, 发放救济金和奖励, 实施公共工程”。但它仍保留着许多专制政府的毛病。在革命爆发前的20年里, 政府一方面积极鼓励民众发家致富,另一方面则发起各种新兴事业,民众与政府之间的贸易关系以惊人的速度增长。结果民众收获了更大的失望, 因为政府保留了太多专制时代的毛病, 比如他们拿钱去买政府的公债时,“绝不能指望在固定时期获得利息”;民众买公债为政府建造军舰、维修道路、为政府的士兵提供衣物、他们垫出的钱没有偿还的担保,也没有偿还期限。他们与政府之间的合同,犹如一场冒险。


于是,一场浩劫就不可避免了:一方面是这个民族发财致富的愿望与日俱增,另一方面是法国政府的改革不断刺激这种新热情,它保留的专制病又不断从中作梗阻扰这种热情, 点燃热情又扑灭热情,结果引来了彻底的毁灭。


上述观察,很容易使人想起商鞅和他的《商君书》(该书非他所撰写,但基本反映了他的思想)里的“统治智慧”。这个以愚国、愚民为强国手段的所谓“改革家”,同样意识到了托克维尔所观察到的两个悖论,所以他提供给秦王的治国之道也有相对应的两条:(1)必须对民众实施高强度的思想和行为控制,对变法有异议者要诛杀,歌颂变法者也要流放,批评与赞美都需要思考,而理想的秦民只需要服从,即所谓的“民愚则易治”。(2)将民众牢牢控制在贫困线上,使他们无力去追求生存以外的东西,包括礼乐、知识、尊严与财富保障,即所谓的“国富而贫治”。这两点,总结为一句话就是:


“能制天下者,必先制其民者。”


这是托克维尔与商鞅之间,跨越两千余年的一种“共鸣”——当然,与商鞅旨在向秦王做推销不同,托克维尔的这些观察,绝非是要给19世纪欧美世界的统治者敲响警钟,绝非是想要提醒他们不要轻易启动改革、不要轻易放松控制、不要轻易让民众获得求富的机会。他只是依据自己的所见所闻,做出了一种真实的总结。至于这种总结会演化成怎样的“历史教训”,已非他所能够控制。


托克维尔


二、被遗忘也是一种迫害


农民是法国大革命的主力, 也是法国最大的底层社会群体。按一般的观察,革命爆发前夕,法国农民大多已不再受封建主的欺压,来自政府的暴力行为也较少直接涉及他们。他们拥有部分土地,也似乎拥有公民自由。


但托克维尔的所见与众不同。他觉得,在当时,所有其他阶层的人都已离弃农民,他们处于一种被遗忘的孤单境地,而这正是一种新型的压迫。在18世纪的法国农村,稍有资产者无不千方百计迁往城市,种田人挣到一点财产便立即令其子弟抛开犁锄, 打发他们进城, 乃至于倾家荡产给他买下一官半职。农民被其他阶层抛弃了, 最后连农民自己也抛弃了自己。


那些“ 既有钱又有教养” 的旧贵族和新阶层对农民不感兴趣。在大革命爆发的前夜,旧贵族努力想要维护自己既有的特权,新阶层也在努力为自己争取权利, 没人关心那些已丧失了与上层社会沟通能力的农民, 没人在意农村的集体失语。时代任由他们生活在孤苦无助的深渊之中。穷人和富人之间,几乎不再有共同的利益,不再有共同的公共事务,也不再对时代发出共同的抱怨。


这其实是一件相当恐怖的事情。


后来的结果众所周知:旧贵族被大革命碾得粉碎;新阶层一度将革命的锤子递交到农民手中,然后很快就被农民用锤子砸碎了脑袋。


这是专制社会的长期存在必然结出的苦果。这这种社会里,统治者只关注自己的利益,民众也蜷缩于狭隘的个人主义之中。统治者与普通民众之间、不同阶层的民众之间,缺乏共同的感情,缺乏相互的需求,感受不到和睦相处的必要,也很难得到共同行动的机会。体制使他们彼此孤立,将他们之间关系冻结成冰。



三、追求自由,比追求平等更重要


追求自由与平等,是法国大革命的两大终极目标。革命者“不仅想建立民主的制度, 而且要建立自由的制度;不仅要摧毁各种特权, 而且要确认各种权利,使之神圣化。”


尽管《人权宣言》将“ 自由” 与“平等” 并列, 但托克维尔还是相当失望。他觉得,“在为大革命作准备的所有思想之中, 严格意义上的公共自由思想最后一个出现,也是第—个消失”。在大革命的浪潮中,“自由” 没有能够敌过“平等”。


自由常常给拥有自由的人带来财富。但它没有办法像“平等” 那般, 在革命的进程中随时给追随革命之人以物质鼓励。所以, 放眼世界,不光是法国大革命, 近代以来绝大多数的革命,都很难逃脱“平等” 凌驾于“自由” 之上,甚至为了“平等”不惜牺牲“自由”。当为了实现“平等” 而不得不借助“专制” 的力量时, 革命往往毫不考虑“自由” 的感受, 会义无反顾地选择与“专制” 结盟。


法国大革命的结局, 正是对这种“要平等不要自由” 的革命模式的嘲讽。革命者只承认抽象的人民,和一个惟一的、拥有无限权力的政府。国民作为一个整体拥有名义上的一切主权权利, 单一的国民却仍然没有摆脱被政府奴役的命运。这种矛盾发展到最后, 大革命偃旗息鼓, 拿破仑从天而降, 心灰意冷的法国人,自此满足于在“一个主子下平等地生活”。托克维尔发出一种感叹:

“我敢说, 在没有自由的社会,绝对见不到伟大的公民, 尤其是伟大的人民。而且我敢肯定, 只要平等与专制结合在一起,道德与思想的普遍水准,便会一直不停地下降。”


为什么法国大革命没有能够把“自由” 坚持到底?托克维尔说,人们平时所热爱的自由, 其实只出于对统治者戕害自由的痛恨。当大革命摧枯拉朽般把旧王朝推翻, 统治者不再存在,戕害自由的对象消失了,对自由的追求也消失了。所以,托克维尔留下了这样一句告诫:


“ 谁在自由中寻求自由本身以外的东西, 谁就会受到奴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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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鲁斯韦恩只是蝙蝠侠的一个面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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